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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我有一剑(1/2)

    (上架了。,要他承认自己其实早就认识你,理由是他爹李二在杨家铺子当过伙计,曾经有个泥瓶巷的少年姓陈,经常去铺子卖草药,只是车夫一开始问起的时候,他根本没想起这茬。”

    陈平安有些疑惑。

    李宝瓶赧颜解释道:“我经常在小镇溪水那边看到你一个人上山采药,或是下山的时候,背着一大背篓草药。”

    陈平安哭笑不得,眼神示意自己明白了。

    陈平安同时有些后怕,沉声道:“你们这么做,其实很危险。”

    小姑娘点头道:“知道。所以我们五个商量这个事情之前,我就跟他们把话说清楚了,林守一说李宝瓶的命最值钱,都不怕死,他不过是个惹人厌的私生子,就更无所谓了。石春嘉比较笨,说反正都听我的。李槐说怕什么,人死卵朝天,再说了他如果出了事情,他爹李二虽然很孬,屁本事没有,但是他娘亲一定会帮他报仇的。董水井最干脆利落,说他力气大,如果事情败露,让我们四个先跑,他来跟那车夫拼命。”

    “不过我觉得其实没那么危险,如果车夫真要杀我们,不用拖延到小镇,他肯定是有所图谋,猜测幕后黑手的真正目的之一,肯定跟你有关。”

    李宝瓶吃掉最后两块桃花糕,深呼吸一口气,“后来我们终于到了小镇杏花巷那边,我就让董水井和李槐带着车夫下车,说是可以抄近路走到泥瓶巷,其实李槐要带着他绕很大一个圈子,我等他们一走,就立即跑下车,去泥瓶巷找你,结果你家院门房门都锁着,亏得当时有个街坊邻居经过,我一问,才知道你在铁匠铺子当学徒,当时真是急死我了。”

    陈平安这次是有些震惊,问道:“这一连串谋划,都是你想出来的?”

    李宝瓶摇头道:“林守一也出过主意,比如一开始不能随便找个距离泥瓶巷很远的地方,随口说这就是泥瓶巷,这样很容易露馅,我反而跑不远。最好是让车停在董水井家的杏花巷,离着泥瓶巷不远也不近,有绕路的余地,况且那车夫到了杏花巷,一定会找先人询问,确定是真的之后,我们再骗他就容易很多了。”

    李宝瓶沉声道:“最后证明,确实如此。”

    陈平安忍不住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赞赏道:“很厉害。”

    李宝瓶笑道:“你不在家的话,李槐和董水井就更加没事了,不用担心被逼着当面对质,揭穿真相。”

    李宝瓶好奇问道:“为什么学塾马先生,和那个小镇方言都说不太清楚的车夫,都想要找你?”

    陈平安摇头道:“我也很奇怪,暂时只知道可能跟齐先生送给我的几样东西,有关系。”

    齐先生曾经带着自己去求槐叶,只是最后那张有姚字的槐叶,已经用掉。

    那根碧玉簪子?可是齐先生自己和宁姚都说过这支簪子,材质普通,只是用来别发的平常簪子。

    印章?

    陈平安心情凝重,多半是如此了。

    齐先生送过自己两次印章,总计四方。

    杨老头之前多多久,才说过让自己要格外珍藏好那枚带“静”字的印章。

    完整印文为“静心得意”四字。

    除此之外,齐先生也曾随口说过,如果将来见到觉得有意思的山水形势图,可以用那对山水印往画上一押。

    联系如今骊珠洞天落地后的千里山河,当真会有山河神灵坐镇,其中自己即将买下的那座落魄山就是如此。

    李宝瓶突然掏出三张枯黄的槐叶,捧在手心给陈平安看,心疼道:“翠绿叶子变黄了。”

    陈平安恍然大悟,当时肯定是这三张祖荫槐叶,帮助那位学塾马先生续了命,才能多说几句话。

    事实上这就是真相,如果不是李宝瓶福至心灵,始终贴身收藏着这三张祖荫槐叶,恐怕老人连一个字都说不出口,就那么不甘心地死去。

    陈平安如今已经值钱家当全部寄存在铁匠铺子这边,阮师傅把之前宁姚居住的那栋黄泥茅屋让给了他,不说那八颗犹然色泽如常的蛇胆石,其余一百来颗大大小小的普通蛇胆石,也分别从泥瓶巷祖宅和刘羡阳家的院子搬出,全部堆积在这边屋子的墙脚根。

    但是那方静字印和撼山谱,这两样东西,陈平安始终随身携带。

    陈平安深思之后,缓缓道:“现在那车夫应该在赶来铁匠铺子的路上,要不然你先藏在这里,我去把留在牛车马车那边的石春嘉,还有林守一偷偷带过来?如果车夫问起,我可以让这边的人告诉他,就说我有外出散步的习惯。还有,就是你们绕远路这件事情,等车夫到了泥瓶巷我家宅子的时候,他应该就会有所察觉,当然他表面上可能不会说什么,但是在这之后,你们就真的危险了。”

    陈平安看到李宝瓶还有些犹豫,沉声道:“相信我,如果你们的家人都已经搬走,那么小镇只剩下这里安全。”

    李宝瓶想了想,问道:“你很信任在这里打铁的阮师傅?”

    陈平安摇头道:“我更相信齐先生曾经说过的‘规矩’。”

    李宝瓶灿烂一笑,“我懂了!”

    李宝瓶一旦下定决心,瞬间就爆发出惊人的决断力,“既然你相信那个阮姐姐,那我就让她带着我去把石春嘉和林守一带过来,然后找地方藏起来,你就安心跟那坏蛋车夫应付着聊,先看看他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再说。”

    陈平安笑道:“可以。”

    陈平安带着李宝瓶走出铸剑室,大概是为了避嫌,阮秀坐在门外稍远的地方,坐在一张颜色碧绿的小竹椅子上,百无聊赖的左右摇晃身体。

    等到陈平安把请求说完之后,阮秀毫不犹豫道:“没问题。”

    然后阮秀蹲下身,转头望向红棉袄小姑娘,示意她趴在自己后背上。

    李宝瓶一脸不情愿,“我跑得可快了!”

    阮秀笑道:“我肯定更快。”

    小姑娘恼火地转头望向陈平安,显然是希望他能够证明自己的确跑得飞快。

    陈平安刚要说话,阮秀对这一大一小正色道:“我来回好几趟,你和陈平安都还没有跑到小镇上。”

    李宝瓶撇撇嘴,“我知道天底下有神仙鬼怪,可是你以为神仙那么好当啊。”

    陈平安一锤定音,“听阮姐姐的话,快!”

    李宝瓶叹了口气,只得乖乖趴在阮秀后背上,软绵绵舒服得让小姑娘犯困打瞌睡。

    阮秀走之前对陈平安说道:“如果有事情,可以找我爹。”

    陈平安点了点头。

    嗖一下。

    抱住阮姑娘脖子的棉袄小姑娘,突然吓得整个人汗毛倒竖,感觉到耳边有大风呼啸而过。

    她扭头往下一看,怎么屋子变得跟福禄街上的青石板一样小?那条溪水则跟绳子一样细了?

    地面上,陈平安呆若木鸡,眼睁睁看着阮姑娘背着李宝瓶拔地而起,一闪而逝。

    少年心想原来阮姑娘和宁姑娘一样,都是神仙啊。

    二郎巷一栋幽静安详的宅子里,崔瀺站在水池旁,木讷少年安安静静坐在小板凳上。

    崔瀺轻声吩咐道:“去拿一杯水来。”

    少年立即站起身,双手端来一杯凉水。

    崔瀺拿过水杯,一抖手腕,一杯水随意洒向水池,变成一道薄薄的青色水幕。

    崔瀺念头微动,水幕当中,随之出现那辆牛车和马车先后进入小镇的画面,人与物,纤毫毕露。

    崔瀺双手拢袖,整个人显得很闲情逸致,脚尖和脚后跟分别发力,整个人就像不倒翁似的,前后晃荡。

    全无半点证道契机来临之际,一位练气士该有的紧张焦躁。

    当崔瀺看到红棉袄小姑娘与两坨腮红的同龄人告别,跳下马车,在街道上飞奔,然后那个车夫被两个少年骗去了杏花巷。

    这位大骊国师啧啧道:“之前我还嘲讽宋长镜豢养的谍子是吃屎长大的,没想到我调教出来的谍子,也差不多嘛,是喝尿长大的。”

    不过崔瀺很快就释然,水幕一直出现李宝瓶的奔跑身影,自言自语道:“这里的孩子,本来就聪明,尤其是宋集薪赵繇这拨人,年纪稍大,再就是这个小丫头在内的第二拨,地灵人杰嘛,早慧得很,开窍也快,真是不容小觑。”

    当看到红棉袄小姑娘跑向石拱桥的时候,崔瀺眼眸里的光彩,泛起一阵阵激荡涟漪,如大浪拍石。

    崔瀺稍稍转移视线,不再盯着水幕,闭上眼睛缓了缓,等到睁眼后,小女孩已经跑过了石拱桥。

    崔瀺眉头微皱,“是因为大骊皇室的手段过于血腥残忍,所以惹来那根老剑条的天然反感?以至于对我这位大骊扶龙之人,也顺带产生了一些憎恶情绪?可是照理说,这根剑条的真实历史,虽然已经无据可查,只有一些虚无缥缈的小道传闻,但既然是古剑,那么什么样的厮杀场景没经历过,不至于如此小气吧?”

    水幕景象越来越临近那座铁匠铺子。

    杯水造就的水幕,毫无征兆地砰然碎裂。

    那些向四面八方溅射出去的无数水珠,撞击在屋内的墙壁窗户、大梁廊柱后,竟然炸出无数孔洞窟窿。

    不过激射向崔瀺和少年的珠子,像是撞在一堵无形的铜墙铁壁之上,瞬间炸裂成更加细微的水珠。

    一道阮邛的嗓音从天井处落下,“你不要得寸进尺!”

    崔瀺仰起头嬉笑道:“圣人就是小气,不看就不看,有话好好说嘛,这里毕竟是袁家祖宅,以后我回到京城被人秋后算账,怎么办?”

    崔瀺自言自语道:“卢氏王朝的遗民刑徒也该到了吧。”

    崔瀺低头斜瞥一眼少年,收回视线后,藏在袖中的左右食指,轻轻敲击,轻声道:“以防万一,以防万一啊。”

    李槐和董水井带着车夫找到陈平安的时候,后者正在跟人搭建一座房子。

    李槐鬼头鬼脑,眼珠子急转。

    董水井脸色如常,很有大将风度。

    一身灰尘的陈平安走到三人面前,疑惑道:“你们找我?”

    那车夫貌不惊人,瞧着像是憨厚老实的庄稼汉,搓着手来到陈平安身前,小声道:“能不能换个地方说?”

    陈平安摇头沉声道:“就在这里说!”

    车夫虽然脸上流露出不悦神色,但是心里微微放松一些,这才是一般市井少年该有的心性。

    中年汉子犹豫了一下,“你是不是认识小镇学塾齐先生?”

    草鞋少年没好气道:“小镇谁不认识齐先生,但是齐先生认不认我们,就不好说了。”

    李槐在一旁憋着坏笑。

    杏花巷的董水井深深看了眼泥瓶巷的陈平安。

    屋子那边有人急匆匆吼道:“姓陈的别偷懒啊,赶紧说完,滚回来做事!”

    少年叹了口气,对车夫说道:“有话直说,行不行?”

    汉子双手揉了揉脸颊,呼出一口气,低声说道:“我是一名大骊朝廷的死士,负责保护这些孩子去往山崖书院求学,当然,我不否认也有监督他们不被外人拐跑的职责,比如大隋,又比如观湖书院,这些你听不懂也没有关系,你信不信也没有关系。但是我不管你跟齐先生关系如何,也不管你认不认识马瞻马老先生,我都希望你近期小心安全,因为马先生在送我们去山崖书院的半路上,被人害死了。而马先生在这之前,偶尔跟我闲聊,无意间说起过你两次,一次说他记得很早以前,扫地的时候,经常看到有个喜欢蹲在学塾窗外的孩子,第二次是说齐先生在辞去教书先生和书院山主之前,说你也是读书种子,只可惜他没办法带你去山崖书院。”

    汉子苦笑道:“只是可惜了这几个孩子,现在真是无家可归的可怜人,书院不敢去,小镇的家也没了。要知道齐先生创办的山崖书院,可不是人人都能进去读书的,我们那座大骊京城百万人,据说这么多年累积下来,也才十几个山崖书院出身的弟子,如今一个个都当了大官。”

    李槐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董水井站在原地,面无表情。

    远处阮秀轻轻咳嗽一声,陈平安转过头去,青衣少女笑着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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