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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奸相(2/2)

    不愧是能生养五十儿女的李林甫。

    苍壁趋步向前,小声道:“阿郎,人带到了。”

    “说。”

    有威严声音响起,带着森然之气。

    杨钊连忙道:“右相,杨钊不辱使命!”

    “闭嘴,未教你说。”李林甫道:“杜五郎,你有何证据?”

    杜五郎已为其气势所慑,慌忙道:“我我我,我阿爷是冤枉的,我二姐已与太子和离……”

    “本相没工夫听这些废话!”

    当即有人上前一脚踹在杜五郎膝弯处,将他踹得跪在地上。

    他还想起身,挣扎间竟真看到侧壁上有个绛纱小窗,里面似乎有人影一闪,他不由一愣,暗道不好,连忙伏下头,以免教奸相之女看上。

    “在下薛白,李亨曾命人活埋我与青岚。”薛白开口,道:“不知右相可知此事?”

    杜五郎愣了愣,心惊于他直呼太子名讳,同时又感到二姐夫的名字如此熟悉又陌生。

    而太子名讳一出连一些右相府护卫也有些不安。

    唯李林甫淡淡道:“尔等既愿效忠那废物,此时叫屈,何用?”

    “右相并未得知此事?”薛白道:“那就怪了,不知李亨是如何瞒过京兆府、长安县、万年县、左右骁卫、左右金吾卫的耳目,遣数十死士,把一辆马车运出长安?”

    “数十死士?”李林甫突然喝问道:“你亲眼所见?!”

    这一瞬间,众人都感到屏风后的这位右相气势变了。

    堂中气氛凝重起来。

    杨钊脸上紧张,心中却大喜,暗道这就是大才,开口就让右相动容,不像那鸡舌忙了一年了,忙出个屁来。

    下一刻,却听薛白再问道:“我年少无知,不知东宫能否蓄养精锐之士?”

    杨钊马上又心中一紧,暗道这小子好大胆,居然还敢反问右相问题。

    屏风后响起了女子的声音,道:“东宫置十率府,分别为左右卫率府、左右司御率府、左右清道率府、左右监门率府、左右内率府,掌管东宫诸门禁卫……但朝廷早有定制,太子不居东宫,十率府早已成闲司。他自册封以来,始终在十王宅居住,如何能蓄养精锐?”

    薛白道:“也就是说,李亨本不该有那些死士?”

    李林甫问道:“死士藏于何处?”

    “请右相容我细禀。”

    “允。”

    薛白深吸两口气,缓缓道:“我曾雪中昏迷,丧失记忆,为杜家所救,之所以焚烧柳勣书房,并非奉李亨之命,无非‘恩必报,债必偿’六字而已。不料李亨毫无担当,我找出证据助他,他反手欲坑杀我。此等忘恩负义之辈,岂配为人君?”

    杨钊听到那“恩必报,债必偿”六字,不由击节叫好,心道这六字比说“为右相效忠”云云更有用,右相府爱养的就是能疯咬太子的狗。

    “当时,李静忠引我与青岚到泔水车前,周围有力士八人,水缸内藏两人重达四百斤,他们三四人抬起毫不费力。”

    “驾车者一人,身材不甚高大,虎口有厚茧,脸上有许多疤,若有人叫他赶车慢点,他便说‘心里刚焦刚焦底’。”

    “其中有人姓‘拓跋’,为系绳者,过门槛时我曾听得一句‘拓跋把绳绑紧,莫掉了盖’。”

    “到了长安大街,我从缝隙往外看去,有好几拨类似的力士驾同样的马车,旁人只见运泔水者数人,却不知他们相互掩护,实则有数十人。”

    “……”

    “陇右军士!”李林甫字字有力,声音破屏风而出,“果然,本相绝未冤枉皇甫惟明!”

    杨钊虽不懂这些话语何意,但只听“果然”二字已觉振奋,高声道:“太子蓄养死士,居心叵测,必要好生查办!”

    杜五郎一听牵扯到陇右军士,惊得肝胆欲裂,顿时后悔来右相府乞命,起身喊道:“薛白,我后悔了!我不能为救己家而残害忠良……”

    几个护卫忙上前将他死死摁着。

    “若世间多出无数冤魂,我对不起祖……”

    “闭嘴吧蠢货!”杨钊上前,一把搂住杜五郎的脑袋,拿出汗巾将他的嘴塞得死死的,笑道:“进了门,还由得你吗?”

    屏风后的李林甫淡淡道:“薛白,他所言,你如何看待?”

    “都是当官的,领一份俸禄、担一份风险,说冤也冤,可还冤得过劳苦大众?能比白丁、奴隶、妇孺、老弱、在缸子里被坑杀之人还委屈?”

    “哈哈。”

    李林甫难得笑了,骂道:“狗屁道理,但你能宽慰己心,很好,这很好。”

    “谢右相。”

    “呜!呜!”杜五郎不由高呼。

    正在此时,有门房赶到堂外,禀道:“阿郎,吉法曹来了,称有急事求见。”

    “何事?”

    “说是已寻到杜五郎、薛白等人踪迹,他们在永兴坊一间客栈落脚……”

    杨钊闻言,忍不住讥笑出了声。

    李林甫淡淡骂了一句“废物”,道:“让他等着。”

    “喏。”

    “皎奴,询问这废物与小婢,验薛白所言真伪。”

    “喏。”

    苍璧窥见屏风后李林甫已起身,连忙上前,躬身问道:“阿郎,已静了街,是否动身?”

    李林甫并不理会他,淡淡吩咐道:“润奴,带薛白到偃月堂。”

    “喏。”

    说着,屏风后还有十余名婢女扶着他转过软壁。

    剩下两名婢女则相继走出来,

    其中一人眼神傲慢,便是皎奴。

    她走向杜五郎,一脚便将他踹翻在地,叱道:“闭嘴。”

    润奴脸庞稍圆润些,走向薛白,淡淡道:“请吧。”

    薛白看了杜五郎一眼,随着这婢女而行。

    从厅堂侧门绕过小径,过两道月门、两座小桥,前方是一片环湖而建的楼阁,土木华丽,工艺精巧,形如一眉弯月,牌匾上字迹绮丽,书“偃月堂”三字。

    润奴停下脚步,上下打量了薛白一眼,以拂尘扫掉他身上的灰尘,伸手在他身上仔细搜索了一番,让他褪了鞋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