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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螳螂(中)(1/2)

    毕竟春天已经到了。火车出了松江后,野外已经蒙蒙地有了一层绿意,可天气还是一样的冷。

    尤其是车顶上的风特别大。还好之前剥了军警的衣服,还有一副风镜挡风,不然眼睛都睁不开。

    蹲坐在罐车上的刀疤此时并不知道恶魔任连生正在前面车头里,除了身体遭受打击,内心还为了一身西装和皮鞋而心如死灰。

    今天的行动他们也是昨晚才知道。蒙索洛夫和他的心腹制定完计划后,才通知了他们。之前还有几个人被派了出去,应该是接应和雇船去了。

    凭心而论,刀疤真心不想和蒙索洛夫这么干下去了。现在正是民国的所谓黄金十年,只要在法租界安安生生,不管做些什么,总是能养活自己和家人。

    而这一次行动简直是九死一生,就算侥幸成功,也意味着要和家人永别。

    况且法租界的家人已经被那个恶魔作为人质,自己跑了以后还不知道会被他怎么折腾。

    蒙索洛夫伯爵和他们隐晦地提过,得手后可能要出海离开中国。

    刀疤和另外两个白俄跟那些内战失利流窜到中国来的同伙不一样。他们是全家从俄罗斯逃难到的上海,刀疤只是在上海长大的一个白俄混混而已。

    他们家里双亲和兄弟姐妹大多都在,之前在上海生活稳定。如果蒙索洛夫这头租界白俄吸血鬼走了,将来他们的生活只会更好。

    昨晚他不是没想过溜出来报信。只是蒙索洛夫在院子里宣布完命令后,马上就开始给他们分发装备。接着在一间屋子里集合待命,实在找不出机会。

    天不亮他们就上了一辆不知从哪弄来的带蓬卡车,开到了郊外铁路边上进行埋伏。而那辆卡车则继续出发,据说是到前面预定地点再接应他们。

    其实不光是刀疤这种被任连生当鸽子放回来的线人,就算是蒙索洛夫的死忠,对这次行动也是忌惮不已。

    他们都是上次北站毒气泄漏的幸存者。亲眼目睹了身边同伙一个接一个的倒下,然后再也没能起来。

    而所有人都参与了掩埋尸体,那种凄惨的场面没人愿意再经历一遍。尤其是一想到很有可能下一次,是自己作为尸体被埋入泥土里……

    他们之中大部分都认识莫洛科夫,知道这个如今病恹恹家伙曾经是个狠角色。这个家伙如今可谓掌握着他们的生死,一旦再次指错,他们这些人里活下来的不会有几个。

    好在车顶上的九个人现在都得到了防毒面具。

    这个救命的装备和现在戴在脸上的风镜一样,都是从之前军警身上缴获的,这让他们稍稍安心。

    ……

    初春的田野,干净之极的样子,淡黄灰的地,淡得发白,上面的天却是白中发黑,黑沉沉的。

    坑坑洼洼的夯土路面上,路的那头一辆黑色轿车急速驶来。

    因为路面糟糕,车速又极快,远远看去车子在路上像是醉了酒般歪歪斜斜、不时蹦跳。一路惊起两边芦苇荡里的飞鸟,扑簌簌飞到半空。

    路边芦苇荡不时横出一大片芦苇花——花贩叫做芦花的,一种银白的长条绒咕嘟,远望着,像枯枝上的残雪。

    顾楫虽然不愿承认,只是内心的理智骗不了自己。到这个时候汪翻译和老任多数是凶多吉少,已经殉职了。

    他不得不这么想。

    劫匪控制了火车则代表早就干掉了警卫,没有理由会留下他两的性命。这种杀头的事情,换了谁都不会留下活口。

    所以他现在一路狂追与其说是救人,不如说是在追凶复仇。

    较之于沪松公路,往苏州的路上,路况更加糟糕。而且因为水网充沛,不时要过桥。那种百十来年的石质拱桥,必须要减速才能上去,这严重影响了车速。

    而且这条夯土马路离铁轨还有一截距离。只有偶尔在路边没有遮拦的情况下,顾楫才能看到铁轨,证明自己没有走错路。

    机械地开车,可以腾出脑袋思考。顾楫一路上想了很多,原先扑朔迷离的谜团似乎隐隐快要解开。

    谁都想不到,一列普通的火车上,居然同时装载了毒气和黄金。

    阿廖沙和莫洛科夫以及那个他还没见过的白俄男装女子,显然是冲着黄金这条线索来的。

    躺在医院的阿廖沙,很有可能就是为了从莫斯科把黄金运送到上海。只是不知哪里出了纰漏,在车站他们发生了火并。

    通过这起意外火并,从而暴露出“大华商社”李霄云和“通源洋行”井上的这笔跨国贸易。最终又因为莫洛科夫和白俄黑帮蒙索洛夫为了黄金而相互勾结袭击车站,造成了毒气泄漏……

    顾楫记起阿廖沙最后说的那一句,“最后一节车厢。”

    应该最后一节车厢里装的就是黄金了。需要动用火车运输的黄金,数量一定很大,否则蒙索洛夫也不会那么拼命,甚至为了这批黄金彻底失去了苦心经营多年的租界根基。

    前面又是一座石桥,顾楫暂停了思想,单手刹车减速切换离合。上到拱顶那一瞬间,他看到了前方一条黑色蜈蚣正喷吐着白烟,行驶在前方。

    虽然距离他还有些远,顾楫还是清楚地看到正是一列罐车,不由精神一振,刚一下桥就将油门踩到底追了上去。

    转了个弯后,原本路边的芦苇消失。左手远处是铁轨,右手边是南面,蜿蜒着一条清亮的运河。因为并非运粮贩运时节,水道上冷冷清清,一条舢板划橹都瞧不见。

    又行驶了几公里,顾楫已经可以看到罐车顶上蹲坐着军警制服的护卫,这时火车开始慢慢减速,很快就喷着白烟停了下来。

    顾楫不敢怠慢,立刻往左边一打方向,把车子隐进一片蒿草从里。他从停好的车里出来,一边往前潜进,一边检查了司机交给他的手枪子弹。

    在医院时,先前只是给阿廖沙送饭,自己也都穿着病号服,无论如何是不会想着佩枪去的。

    后来一时情急,直接就从医院追了过去,却忘记自己空着手。还好松江站的同事有佩枪,否则自己现在就是赤手空拳了。

    顾楫隐藏在林子里往前进发。没走多远,他就注意到马路上先前居然有一伙人在拍电影。

    应该是上海哪家电影公司在这里取外景,男男女女穿的都很时髦,总有好几十个人。

    路边还有两辆卡车装载着道具和器材,顾楫路过的时候,他们大概正好也要收工,正在收拾东西装车,场面很是有些乱哄哄。

    火车停车的地方距离他现在大概有5~6百米。

    快要接近火车的时候他发现前方是一块坡地,除非现在从林中下去,顺着铁轨前进,才能接近火车。

    如果不想暴露,顺着现在的地势上去,就是一个起码有着十来米的山坡。

    也就是说铁路路基是在山坡中开凿出来的下沉路基。两边都是坡地,中间凹陷凿出了一条铁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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